楔子

近来我常常发梦,梦中的景象光怪陆离,在一幕幕纷繁杂乱的景象中,唯有一个美艳的女子是不变的,所有出现的故事或多或少都能和她扯上关系。那是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,千奇百怪,如同巴纳姆和贝利的马戏世界一样荒诞。里头的故事倒是精彩,攒到一起稍加润色,说不定是本不错的奇幻小说。但我宁愿少做些这样的梦,一旦她出现,总归是些噩梦罢。无奈,这些天梦出现的次数越发频繁了。

这倒是奇怪,我的睡眠向来很好,几时发过这么多梦,来来回回都快把一个人的生平给看完了。说真的,这段时间哥哥也很奇怪,整天忙着重新布置房间,家里的卫生也不帮忙搞了。原先他的房间是很温暖的土黄色系,飘窗上那条米色亚麻纱窗帘还是我帮着挑的;现在他把房间的四壁油成了一种纯度不高的灰黑色,连同床单和窗帘都一应换成了深色系(床单是藏青,窗帘是咖啡色的),屋内的摆设更是沿着深棕色的道路一去不复返。他难道是吸血鬼吗,还需要避光?这阴沉沉的一片简直让我想起《僵尸新娘》里主角尚在人间的色调,看得我脑仁直发疼。


还有昨天他居然为了一碗面条发火我也是很不解,不吃就不吃嘛,何必气成那样子,像个白痴一样。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安,真的,太奇怪了,因为哥哥从来都很温柔。


好困啊,我抬头看了眼客厅墙上的挂钟,才指向九点。哥哥今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,我觉得有些提不起劲,拿个抱枕躺在沙发上就睡过去了。


这次的梦很奇怪,大多是些调皮的小孩,十来个的样子,年龄约莫处在五到十二岁的阶段。他们在草坪上分为两队,边上还站着三个老师,好像在玩一种类似扔沙包的游戏。真是,课间玩个游戏还要这么多人看着,不过很快我就明白这样的看护可以说是十分必要的。其中一个个子稍矮的孩子失手将球砸到了一个男孩身上,本来也没什么,小男孩生气地瞪了眼罪魁祸首,拍拍脸上的灰站到队伍里去了。可就在半分钟后,被砸的小男孩突然爆发,大吵大闹,拿起球猛地扔向围墙外,指着那个矮小的孩子大叫:“我不会放过你的!”游戏玩不成了,其他孩子一窝蜂地散开,只剩小男孩在原地一个劲地拼命跺脚,都快把脚下的一圈嫩草蹂躏死了。很显然,刚刚一旁的老师对他进行的认知教育一点作用也没有。


画面一转到了课堂上,还是那群孩子,课堂秩序非常乱,几乎是每两个孩子就需要一个老师看着。坐在教室最前面的老师戴着一副沉闷的黑框眼镜,胖胖的身躯挤在半圆形的椅子里,埋头刻苦地统计着数据。之前在草坪的时候我见到几个老师手中也有类似的表格,坏脾气的小男孩因为表现不好就扣过分,还有另一个孩子咬人胳膊也扣分了。不过,这种方法看来没什么效果嘛,小男孩在课堂上再次离开座位乱跑乱跳,直到他被人拎出教室时还手舞足蹈,邀功似的大叫着一个人的名字。


塞琳、塞琳……是这么叫的吧,我顺着小男孩的视线方向望过去,出现了一个很美的女孩子,不过只能看见侧脸。她穿着一身粉色菠萝吊带裙,细软偏淡的金色头发织成了法式麻花辫,脚上是一双银色的蝴蝶绑带低跟鞋,修长的手指上涂着带闪片的淡绿色指甲油。我觉得她的侧影很像一个人,一时之间倒记不起像谁了。话说回来,这是个熊孩子集训营吧,女孩子也皮得很啊。她闹了一阵倒是坐到座位上开始安静地画画,所以老师给她奖励了积分。目前她的积分应该是最高的。


再接着就听见一些惨叫声,场景转换到一间失火的图书馆。火势很大,有些孩子被老师护着逃了出来,有些可能被烧死了。梦境在此刻显得如此真实,我都能感知到那种令人窒息的滚滚浓烟和灼人心肺的温度。漫天火光中两个孩子紧紧地牵着手奔向馆外的草坪空地处,他们回头望向身后的一片火海时,眼里全然不见死里逃生的侥幸,反而像目睹了一场盛大的烟花庆典,高兴得过分恶毒了。就在这时,我认出了那双橄榄绿的眼睛,像猫一样,看一眼就要被吸进去的那种。那个女孩子望向我,漂亮的嘴角微微上扬,在一片红得耀眼的火光中得意地笑了。


有人看过《孤儿怨》吗?那毛骨悚然的感觉简直是一样一样的,我就说只要她出现,准没好事。


我刚从梦中惊醒过来,却对上了另一双露骨的打量猎物的眼神。可能是受刚才噩梦的影响,面对现在的诡异气氛,我简直汗毛都要竖起来了,一时之间竟连气都不敢喘。谁能告诉我这种已经被危险盯上的感觉是怎么回事?为了不让面前的人发现我已经紧张到要晕厥的事实,我拼命忍住想往后退的欲望,清清嗓子,尽量正常地以玩笑的口吻说道:“吓死我了,哥哥,怎么才回呀,我等你好久了。”


“不叫阿泽啦,平时没大没小的,难得开口叫次哥哥呢。”他边笑边用手把我黏在额头边的头发拨至耳后,又擦了擦我的脸。“看你出一身的汗,吓成这样。”


是吗?这要怎么接啊,这个时候我应该要开口说话对吧,对,说点什么。

该死,说点什么呀!光咬拇指算怎么回事!


我全身僵硬得像块木头一样。


“你怎么了,依依?没事吧?”


“啊,没……没事。”我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。


“下次不要睡沙发,容易着凉。”


他见我没什么话要说,起身打算回房了。

“哥哥,”我叫住他,“桃子能过来吗?我跟她说好的,她今晚过来跟我一起睡。”


“啊?怎么不早说,现在都快午夜了。”


“午夜?”我下意识地重复着他说的话,真是奇怪的说法啊,哪有人这么说话。不过我赶紧转移话题:“没有啦,我看你最近情绪不是很好,万一没提前跟你打招呼就擅自做主,你生起气来,吓到桃子怎么办。”


“怎么可能啊,傻丫头。”


“那我打电话叫她过来喽。”在他一脸宠溺的笑容中我拨通了桃子家的电话。


“你早点休息吧,哥哥。我等桃子来了就睡,不会吵到你的。”


我赤着脚把客厅和走廊所有的灯都打开,然后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。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但我敢肯定,现在在这个屋子里的人绝对、绝对不是哥哥,看起来身体还是那个身体,但人已经不是那个人了。想想这事我就渗得慌,哪还敢一个人睡。当着“哥哥”的面又不能真的跑出去,万一他发现我有二心,冲上来把我咔嚓一刀结果了呢?还是让桃子过来陪我比较好,就目前来看,他应该、也许、大概不会伤害我吧,这也很难说,谁知道他是谁。一想到这段时间对着的是一个陌生人,我真的要神经衰竭了。


我们家离得很近,十分钟后桃子就来了。今晚这么离奇又没有根据的推测,我暂时还是不要告诉桃子比较好,免得把她也拖进来。


现在最重要的是我哥哥去哪儿了,这个问题还真是有点……无从下手啊。躺上床后我打定主意明天去桃子家借住一段时间。


差不多有一周的时间没做过梦了,可我的睡眠质量变得越来越差。期间我趁他不在的时候回过几次家,但也没能找出什么秘密来。倒是桃子,居然说我哥哥变得越来越有魅力了。我真的很想问一句,傻姑娘,你是认真的吗?目前这事我没法对任何人说,因为不会有人相信我。算算说好的时间,也该回去了。


家里一点吃的都没有,我只能去超市采购。


在冰柜挑奶酪片时,我突然觉得头很疼,连奶酪包装上的日期都看不清了。忽然间我的眼前出现一些一闪而过的景象,脸上的紫色裂纹,纯白的房间,空荡的街道,还有……该死的,又是那个女人!还有……一间屋子和一个男人。这不是只有我做梦时才能看到的那个世界的景象吗?大白天的,该不会是出现了幻觉吧,不可能啊,又没严重到那种程度。我快速地摇了摇头,只当是最近没睡好。随意挑了些东西扔进购物篮,又在饮品柜拿了杯浓缩咖啡,这才去柜台结账。


要不明天去医院看看吧,头疼的问题不是第一次了,前几天煮饭时我因为头疼打碎只碗,还吓了桃子一跳。


回到家,我找了片止疼药和水吞了下去,然后就很困。我好像是睡过去了,又好像是没有,总之我起来的时候居然是在顾泽的房间里。屋里很安静,窗外的光线有些暗,微微暗蓝的天色让人分不清是傍晚还是破晓。今天的温度明显低了不少,都有些晚秋的气息了,昨天明明还很热的。我觉得屋子安静得有些过分了,起身想给自己去倒杯水,脚踩在地上的触感却软得有些不真实。嗯?他什么时候又铺了层毛茸茸的地毯?


推开房门的一刹那我几乎要倒在地上。顾泽是昨晚把整个客厅都翻修了一遍吗?慢慢地我意识到这根本不是我的家,我咽了口唾沫,身体紧贴在冰凉的墙壁上,听不到任何声响。屋子里好像没人,我四处打量着出口,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。天,头好疼啊!真希望这只是一个看起来很真实的梦,哪怕是噩梦。我赤着脚蹲在路边捂住自己的头,街上行人很少,大家都开始穿上了风衣,遮着半张脸匆匆忙忙地赶路。街角处有辆警车停了下来,例行公事拦下可疑的人进行盘问。我愣了愣,终于站起来,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。我多希望只是在做梦,因为现在,我已经在梦里面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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